《内经》论三因制宜(下)

       “因人制宜”主要是因体质制宜。《素问·三部九候论》曰:“必先度其形之肥瘦,以调其气之虚实,实则泻之,虚则补之。”辨证论治先辨别体质,这种治疗观点贯穿《内经》始终。
       “因人制宜”主要是因体质制宜。《素问·三部九候论》曰:“必先度其形之肥瘦,以调其气之虚实,实则泻之,虚则补之。”辨证论治先辨别体质,这种治疗观点贯穿《内经》始终。《素问·示从容论》云:“夫年长则求之于腑,年少则求之于经,年壮则求之于脏。”即强调年龄不同,注重调养的脏腑经脉亦有区别。年长者中焦脾胃多不足,易因饮食不节而伤六腑,以治腑为宜。老年人脏腑精气、全身气血均不足,不能峻补,只能采用调补的方法,从脾胃而营养五脏。年少者多因劳倦汗出而致风邪中于经脉,以祛邪气疏经络为宜。少年人脏腑壮,患病病位浅,病情单纯,故循经而治即取效。年壮者多恃强房劳而耗伤五脏之精,以补五脏为宜。壮年人气血正旺,能耐受药物攻伐,可根据病情虚实之性,采用重剂,直奔病所。《灵枢·通天》亦云:“古之善用针艾者,视人五态乃治之。盛者泻之,虚者补之。”并具体说明五态之人治法的不同:“太阴之人,多阴而无阳……不之疾泻,不能移之”,“少阴之人,多阴少阳……必审调之,其血易脱,其气易败”,“太阳之人,多阳而少阴……无脱其阴,而泻其阳”,“少阳之人,多阳少阴……独泻其络脉则强”,“阴阳和平之人……盛则泻之,虚则补之,不盛不虚以经取之。此所以调阴阳,别五态之人者也”。
       在“因地制宜”治疗思想指导下,《内经》提出了具体治疗方法,如“西北之气,散而寒之,东南之气,收而温之”。王冰注曰:“西方北方人,皮肤腠理密,人皆食热,故宜散宜寒;东方南方人,皮肤疏,腠理开,人皆食冷,故宜收宜温。”即在气寒气凉的地域和季节,就应该顺应寒凉之气用药,应散而寒之;在气温气热的地域和季节,就应该首先顺应温热之气用药。其原因是西方、北方之人皮肤腠理密,人多喜食热,故生病后常宜散宜寒治疗。东方、南方之人皮肤疏,腠理开,人多喜食冷,故生病后常宜收宜温治疗。只有在非时之气、非地之气情况下,才应使用相反的药物来纠正之。《素问·异法方宜论》亦云:“故圣人杂合以治,各得其所宜,故治所以异而病皆愈者,得病之情,知治之大体也。”一是要求医生应根据天时、地理、生活习惯、体质等不同情况,使用不同的治疗方法。二是倡导各种治法和治疗措施可以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,结合运用,杂合以治。三是强调医生要准确分析病情,合理选用治疗方法。因此,治病不仅要着眼于疾病本身,还要注意地理环境对人体生理病理的影响。
       《内经》认为无论所患疾病是否存在时间周期性,其治疗亦应考虑时间问题,以免犯“伐天和”之弊,这也是“因时制宜”治疗思想在临床运用中的重要体现。具体而言,可在原有处方基础上随时令加减用药,或调主时之脏,或顾护被克之脏;可选择寒热性缓之药;可运用反佐法等。
       如李杲治中风,用羌独愈风汤,并提出此药可常服之,但不可失四时之辅,故春加半夏人参柴胡等,应时枢转少阳;夏加石膏知母黄芩等,以防火助风势;长夏加防己白术茯苓等,健脾利湿,运中洲以达四旁;秋加厚朴藿香桂枝,宣肺气之通降,以利中风于秋时缓解;冬加附子、官桂、当归等,补命门之火、固根底,辅佐主方冬月之用。又如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·序例》中云:“春,省酸增甘,以养脾气;夏,省苦增辛,以养肺气;长夏,省甘增咸,以养肾气;秋,省辛增酸,以养肝气;冬,省咸增苦,以养心气。”而朱丹溪认为若于夏日火令之时妄投温热,则有虚虚实实之弊。程钟龄则提出用药而失四时寒热温凉之宜,乃医家之大误。
       此外,择时服药亦属“因时制宜”内容之一,无论用针用药,都必须随时间的不同而采取不同的措施。《灵枢·卫气行》云:“谨候其时,病可与期,失时反候者,百病不治。”如张仲景强调十枣汤应“平旦服”,即因手太阴肺应寅时,充分发挥药物的泻实作用。叶天士在《临证指南医案》中,仅各种方药的进服时间便记载了近百处。如早用温肾阳之品,晚服补脾气之药;晨滋肾阴,午健脾阳;早服摄纳下焦,暮进纯甘清燥等。《内经》还有对病作有时者当其未发时服药之论,如疟证的治疗即属此类。故《素问·疟论》云:“方其盛时必毁,因其衰也,事必大昌。”
       兹举一病案,以明经旨。《王孟英医案》载:翁嘉顺室,娩后发热,竹林寺僧治之不应,温、龚二医,皆主生化汤加减,病益剧。请孟英诊之,脉软滑微数。曰:素体阴亏,热自内生,新产血去,是以发热。惟谵妄昏瞀,最是吓医之证,渴喜热饮,宛似虚寒之据。宜其猜风寒而表散,疑瘀血以攻通,帖帖炮姜,人人桃、桂,阴愈受劫,病乃日加。孟英惟以犀角地黄汤,加银花、石膏、知、斛、栀、贝、花粉、兰草、菖蒲、元参、竹沥竹茹竹叶……等,出入互用。至十余剂,舌上忽布秽浊垢苔,口气喷出,臭难向迩,手冷如冰,头面自汗,咸谓绝望矣。孟英曰:生机也。彼阴虚热邪深入,予一以清营凉血之法。服已逾旬,始得营阴渐振,推邪外出,乃现此苔。惟本元素弱,不能战解,故显肢冷,而汗仅出于头面,非阳虚欲脱也。复与甘寒频灌,越三日汗收热退,苔化肢温。自始迄终,犀角共服三两许,未犯一毫相悖之药。三江地气卑湿,天时温暖,伤寒之证绝少,最多湿温、风温之证。又人体质柔脆,不任荡涤之药,故惟以甘寒清解之剂,渐次搜剔,斯邪去而正不伤。若在北方,刚坚之体,此等药虽服百剂,亦若罔知。非加硝、黄荡涤,邪终不去。故叶氏之法,擅誉江浙。而吴氏之方,驰名幽冀。易地则皆然。亦智者之“因地制宜”也。
       按:患者产后发热,见谵妄昏瞀之状,诸医皆以虚寒而论,投之生化汤温经散寒,而病益甚。惟王孟英根据因地制宜的治疗思想,辨为阴虚热邪深入之证,投以犀角地黄汤加减奏效。因三江之地,环境潮湿多热,其民体质柔弱,多为阴虚,易发湿温、风温等。北方之人,体质壮实,生活环境干燥严寒,易患寒证,治疗中必加大黄芒硝助药力以荡涤热邪。南方与北方地域不同,居民生活环境有别,因此治疗方法各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