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损八益各家谈

       《素问· 阴阳应象大论》云:“帝曰:调此二者奈何?岐伯曰:能知七损八益,则二者可调,不知用此,则早衰之节也。”这里的“二者”指阴阳,指出“七损八益”是调和阴阳的关键。但对于“七损八益”的理解,历代的认识极不一致,分歧颇大。综括历代学者的诠释,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方面。
       《素问· 阴阳应象大论》云:“帝曰:调此二者奈何?岐伯曰:能知七损八益,则二者可调,不知用此,则早衰之节也。”这里的“二者”指阴阳,指出“七损八益”是调和阴阳的关键。但对于“七损八益”的理解,历代的认识极不一致,分歧颇大。综括历代学者的诠释,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方面。
       疾病症状以阴阳为纲说:杨上善《太素·阴阳》根据《素问·阴阳应象大论》中“阳胜则身热,腠理闭,喘粗为之俯仰,汗不出而热,齿干以烦冤,腹满,死,能冬不能夏;阴胜则身寒,汗出,身常清,数慄而寒,寒则厥,厥则腹满,死,能夏不能冬”之论,认为“阳胜八益为实,阴胜七损为虚”,八益是指“阳胜”之身热、腠理闭、喘粗、俯仰、汗不出而热、齿干、烦冤、腹满死等8个症状,七损是指“阴胜”之身寒、汗出、身常清、数慄、寒、厥、腹满死等7个症状。杨氏之说以阴阳为纲将疾病症状进行了分类,强调阴阳是分析、认识疾病的关键,正所谓《素问·阴阳应象大论》“善诊者,察色按脉先别阴阳”,为阴阳成为八纲辨证的总纲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。但至于对“七损八益”的具体理解,还存在一些问题,一是将阴胜的“数慄而寒”拆为两损,而阳胜的“汗不出而热”只作一益,有强凑七、八之数之嫌;二是与下文调和阴阳的方法义不贯通,故此说并不为后世医家所采纳。
       生长发育过程与规律说:王冰则根据《素问·上古天真论》“女子二七天癸至,月事以时下,丈夫二八天癸至,精气溢泻”的论述,认为七损是指女子月经贵以时下,八益是指男子精气贵乎充满,所谓“然阴七可损,则海满而血自下;阳八宜益,交会而泄精。由此则七损八益,理可知矣”。吴崑《素问吴注》也指出:“七损者,女子天癸以七为纪,二七而天癸至,月事以时下,阴血常亏,故曰七损;八益者,男子以八为纪,二八而天癸至,精气溢泻,阳常有余,无月事之损,故曰八益。”对此,张介宾《类经·阴阳类》曾反驳说:“按启玄子注此,谓女为阴七可损,则海满而血自下;男为阳八宜益,交会而精泄,以用字解为房事。然经血宜调,非可言损,交会精泄,何以言益?”实则,王氏与吴氏是将“七损八益”解为人体生长发育过程与规律。故丹波元简《素问识》根据《素问·上古天真论》所论男女的生长发育过程,以成长阶段为益,衰老阶段为损作解,认为女子七岁、二七、三七、四七与男子八岁、二八、三八、四八共合为八益,女子从五七到七七、男子从五八到八八,共计为七损。明确提出了“七损八益”为人体生长发育过程与规律。
       阴阳术数说:张介宾《类经·阴阳类》从阴阳术数的角度,指出:“七为少阳之数,八为少阴之数。七损者言阳消之渐,八益者言阴长之由也。夫阴阳者,生杀之本始也,生从乎阳,阳不宜消也;死从乎阴,阴不宜长也。”反之,即为早衰之由。这里张氏根据《周易》的阳进阴退的阴阳术数之说,将 “七”指为“少阳之数”,“八”指为“少阴之数”,又结合其自身的扶阳抑阴的学术主张进行了阐发。而张志聪《素问集注》的观点与张介宾正好相反,他认为: “女子以七为纪,男子以八为纪,七损八益者,言阳常有余而阴常不足也。然阳气生于阴精,知阴精之不足,而无使其亏损,则二者可调。”可见两说是基于对《素问·太阴阳明论》“阳道实,y道虚”从不同角度理解而成。今人亦有从七、八脏腑之成数、在洛书九数方位图的象数位置而阐释的。这些说法认为“七损八益”反映了《内经》顺从四时阴阳诊治与养生的思想,体现了“天人相应”观念。
       房中术说:早于《内经》的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竹简《天下至道谈》明确记述了“七损八益”的内容,其文曰:“气有八益,又有七孙(损)。不能用八益、去七孙(损),则行年四十而阴气自半也,五十而起居衰,六十而耳目不葱(聪)明,七十下枯上脱,阴气不用,唾泣留(流)出。令之复壮有道,去七损以振其病,用八益以贰其气,是故老者复壮,壮者不衰……八益:一曰治气,二曰致沫,三曰智(知)时,四曰畜气,五曰和沫,六曰窃(积)气,七曰寺(待)赢(盈),八曰定顷(倾)。七孙(损):一曰闭,二曰泄,三曰竭,四曰勿,五曰烦,六曰绝,七曰费。”丹波康赖《医心方》所引《玉房秘决》之文与该文近似。可见“七损八益”指古代房中之术,即8种有益于人体的行为和7种有损于人体的行为。虽然各家对七损、八益的具体行为的理解不一,但均强调吐纳、导引的运用,保持精气满盈、调整各自的心身状态,切忌情急倾倒为其关键。上世纪80年代自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竹简以来,绝大多数的学者遵从此说。
       从原文语境及文献考证出发,“七损八益”指古之房中术有一定的道理,但我们认为其他诸说均谈的是一种规律性的东西,与“七损八益”是调和阴阳的关键并不矛盾,而且对理解人体生命、指导人们养生防治疾病也有一定意义,亦应引起人们的重视。其实《黄帝内经》提出“七损八益”,也不是为了单纯指房中家所论之房中术,而是把它理论化、抽象化,并上升到阴阳天地变化规律的角度来总结、理解、运用。阴阳观念的形成,主要来源于古人“远取诸物”的对天文、气象、物候等自然现象的观察和思考,但也同“近取诸身”的两性生殖现象有关系。李约瑟在《中国古代科学思想史》中指出:“中国人的科学或原始科学思想认为:宇宙内有两种基本原理或力,即阴与阳,此一阴阳的观念,乃是得自于人类本身x交经验上的正负投影。”故现代也有人认为,此说是有一定道理的,提出“阴阳之道”一个最基本的含义,就是两性之道,“一阴一阳谓之道”则是对它的哲学概括。《素问·阴阳应象大论》指出:“阴阳者,血气之男女也。”把阴阳称为男女,也证明了这一点。从《素问·阴阳应象大论》与早于内经的《天下至道谈》的文字来看,两者有着密切的联系,因此,《内经》将“七损八益”加以引用,并进一步升华到阴阳天地变化规律,也是很好理解的事情。